2018秋拍丨翁连溪:孔广陶本宋拓《颜鲁公争座位帖》的探讨

2018/12/18 14:44:04


故宫博物院研究员  翁连溪



《争座位帖》亦称《论座帖》、《与郭仆射书》,为颜真卿行草书精品,是唐广德二年(公元764)颜真卿写给定襄王郭英义的书信手稿。颜的《祭侄文稿》、《祭伯文稿》被合称为“颜书三稿”。其与王羲之的《兰亭序》并称为“行书双璧”。此稿信笔疾书,苍劲古雅,为世所珍。


清代王昶《金石萃编》载:“鲁公与郭令公书论鱼军容坐席,凡七纸,而长安安氏兄弟异财时,以前四纸作一分,后三纸及乞鹿脯帖作一分。”由此可知颜真卿《争座位帖》真迹在北宋时曾藏西安安师文家,原真迹传有七纸。安师文据真迹摹刻上石,后安氏兄弟析分家财,真迹一剖为二。其后又进入宋内府,《宣和书谱》记有“争坐前帖”、“争坐后帖”应为真迹,宋代以后真迹不知所踪,只有刻本存世。


《争座位帖》刻本版本较为复杂,有单刻本、丛帖本,有很多摹刻本传世,亦有不少临本刻石及翻刻、伪刻传世。据清代王昶《金石萃编》卷九十三记载即有七种:京兆安师文本(见《东坡集》)、吴中复重刻本(见元代袁桷《清容集》)、米芾临本(见宋代米芾《宝章待访录》)、北京本(见明代叶盛《篆竹堂稿》)、戏鸿堂本(见明代董其昌《画禅室随笔》)、嘉善魏学濂本即半村钱旃摹本、关中本即今西安碑林本(见王澍《竹云题跋》)。此外还有黄本骥《颜鲁公文集》所见海昌本、濮州本、乾隆御刻墨妙轩本、孔继涑玉虹鉴真本、谢希曾契兰堂本等。


《争座位帖》刻帖的滥觞始于明代,到了清代乃至民国,种种拓本更是繁芜庞杂,又何止《金石萃编》所著录的种类。众多版本中,以关中本存世最早,其他拓本均是以此本为底本的翻刻本。其摹刻最为精妙且真迹失传,故传世诸本以其最为所重。关中本的原刻石,今存西安碑林第二室,方形竖刻,分上下二截书,惜早已蚀损模糊。


《争座位帖》的版本虽多,但宋代拓本鉴别却相对简单。传世宋拓本中,仅关中本与忠义堂本两种。主要区别在于,关中本第四十二行为“尊者为贼所逼”,而忠义堂本则为“尊者为贱所逼”。关中本的另一个鉴别特征是,在帖文第六至第十行之间,有一条贯穿的倾斜石痕,此特征十分明显,一望可辨。





浙江省博物馆藏宋拓《忠义堂帖》之《争座位稿》


 《争座位帖》宋拓本十分稀见,王壮弘《崇善楼笔记》载,以晚清四大藏书楼之铁琴铜剑楼藏北宋拓本为第一:“为传世所见最旧拓本,纸墨沉古,笔画浑厚,动荡牵丝,脉络端的可寻,使人一望而知为古拓善本。”


铁琴铜剑楼本今已不知所踪,而存世宋拓本中,以吴荣光、潘仕成、梁启超递藏北宋拓本为第一。翁方纲题跋定为北宋,民国七年有正书局亦作为北宋拓本影印出版,今入国家图书馆善本特藏部(以下简称国图本)。此外,有崇恩、李国松递藏、何绍基题跋宋拓本,今入藏上海图书馆,为国家一级文物(以下简称上图本)。其次,还有孟憲章妙鉴斋收藏、启功题跋南宋拓本(以下简称妙鉴斋本)。上述三件宋拓本,版本及年代清晰,为学术界一致认可,且皆已出版印行。


本次发现的吴绍澯、吴荣光、叶梦龙、洗斌、孔广陶递藏本(以下简称孔广陶本),是《争座位帖》宋拓本的又一精品。本文试从收藏脉络、纸墨探究、考据字校勘,这三个方面来谈谈孔广陶本。




伍伦孔广陶本宋拓《争座位稿》


    收藏脉络


关于孔广陶本的授受源流,可由诸家题跋寻其脉络。


从已知的证据看,孔广陶本的第一位收藏者是吴绍澯。据吴绍澯题跋可知,此本彼时为其所有,并请同乡程瑶田做题跋(丙午六月),翁方纲也在此时(丙午闰七月)为此本做了题跋。





伍伦孔广陶本宋拓《争座位稿》吴绍澯题跋



据洗斌题跋可知,在吴绍澯之后,孔广陶本归吴荣光收藏,后归叶梦龙,之后洗斌以“三十五万钱”购得此本。并请祁寯藻为此本做题跋(庚申七月)。





伍伦孔广陶本宋拓《争座位稿》冼斌题跋


据孔广陶题跋可知,其从洗斌手中重金买下此本。孔广陶以实业致富,名家旧藏不断转归岳雪楼收藏,据统计,南海叶梦龙、南海洗云樵的旧藏多转为孔广陶收藏。由此可见,此件拓本流传有序,从乾隆五十一年(丙午年1786)翁方纲题跋,至光绪二年 (丙子年1876)孔广陶题跋,历经翁方纲、冯誉骥、崇恩、程瑶田、黄琮、吴绍澯、汤金钊、吴荣光、洗斌、祁寯藻、孔广陶,共十一位清代金石学家过眼鉴赏,授受源流清晰,几无断档。





伍伦孔广陶本宋拓《争座位稿》孔广陶题跋


尤为难得之处,此孔广陶本与上图所藏何绍基题跋本有所关联。崇恩在题跋中有言:此帖宋榻,尚不甚难得,而神骨腴润、纸墨精良者却不易。观敝斋所收程莼江本,墨光如漆,字皆作淡金色,何子贞诧为奇宝,为赋七言古诗题后,以为平生所见弟一,惜未入行笈,仅以弟二本自随。






崇恩题跋中所提及的程莼江本,正是前文提到的宋拓《争座位帖》三本精品之一的上图本。此本名气很大,在《乾隆御制鉴赏名画题诗录》卷四十四“题张照草书临颜真卿争坐位帖”一诗中,就有“照所临高本后自识云:程莼乡有宋搨坐位帖,世所希有借临一通云云”的记载。


崇恩善诗,与何绍基常相唱和。孔广陶本中提及的何子贞“为赋七言古诗题后”,与上图本何绍基题跋“雨舲先生世大人见示宋拓争座位贴,爱玩多日敬题一诗,议论成篇,自抒臆见,知不足为外人道也”完全吻合。崇恩将孔广陶本与上图本相提并论,并有“平生寓目仅此耳”的感慨,可见其对孔广陶本的推崇。


此本题跋最后的落脚点在孔广陶。孔广陶是清末著名藏书家。富收藏,以巨资购书。藏书处称“三十三万卷书堂”,又有“岳雪楼”,所藏之书,皆为精品。著有《明清画家印鉴》、《岳雪楼书画录》、《岳雪楼书鉴真法帖》等作。孔广陶以收藏武英殿刻本书籍而享誉书林,实际上孔氏对于珍本碑帖的搜罗也是不遗余力的。从已知的记录看,其收藏的碑帖中,仅宋拓本就有《九成宫醴泉铭》、《集王圣教序》、《云麾将军李秀碑》、《十七贴》、《定武兰亭》、《玄秘塔碑》、《晋唐小楷帖九种》、《麻姑仙坛记》等。


孔广陶收藏宋拓《争座位帖》不止一件,其收藏的另一件宋拓《争座位帖》,今藏于三井美术馆(1924年入馆),由于该馆尚未公布这件馆藏,故不能与此本相互对照,为校勘留下了些许遗憾。


虽然不能一睹另一本孔广陶藏宋拓《争座位帖》的芳容,但从他在重金购得此本后,特意拟写“廿二韵纪之”,并言唯此本“群推海内第一”的举动来看,此本应该胜于三井美术馆本。以孔氏的挑剔眼光,如果入藏岳雪楼的不是精善之本,应该不会兴奋如此。


从拓本上钤盖的鉴藏印可以发现,孔广陶本在经过了吴荣光筠清馆、叶梦龙风满楼、孔广陶岳雪楼这些广州顶级藏家珍密之后,又经历了清末钦州富商钟仁阶,广东莫元瓒以及郑子展的递藏。


东莞麻涌莫氏乃是当地的大族。莫氏早年经商,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开始,其开始广为搜罗名家字画、佛像等收藏品,诸多顶级藏品纷纷流入莫氏集兰斋。


郑健庐、郑子展昆仲是南洋赫赫有名的大家族,郑子展是民国初年岭南重要的出版商,广州及香港中华书局皆其产业,其兄郑健庐为原中华书局经理,著名教育家。两人均与徐悲鸿、齐白石等著名画家相交甚多交往甚密。尤其是徐悲鸿,从1928年开始直至1953年徐悲鸿去世,郑氏兄弟对推诚结契,亦对徐悲鸿提供了有力的帮助。


由此可见,这件珍贵的拓本一直在岭南顶尖收藏家圈子内有序流传,直至今日。

 

纸墨探究


细读题跋,诸多藏家在玩赏品评之时,几乎不约而同的对孔广陶本《争座位帖》的纸墨赞叹不已:


    吴绍澯:此本纸墨如新,又宋拓中之致佳者。


    翁方纲:纸墨之白洁,此为胜矣。




程瑶田:而纸色久而鲜洁,如椎搨新脱手者...较胜于诸宋搨者也。




崇恩:纸墨精良者却不易...罗纹纸蝉翼榻,则平生寓目仅此耳。


    孔广陶:帘纹澄鲜镂发新,直下真迹一等耳...纸墨如新,惊心骇目。


其中,崇恩对拓本的用纸更是进一步说明,此本是“罗纹纸蝉翼榻”。目鉴孔广陶本的拓纸,无论从纸张材质还是从帘纹宽度,均可断定拓纸为宋代纸张无疑。潘吉星先生在《中国造纸史》中对宋代造纸有如下描述:“两宋时期,抄纸技术尚不发达,纸地高约30.3厘米,阔约40厘米。荡纸帘为竹制帘,通常为一帘三纸,帘纹直径分为0.2厘米粗帘、0.15厘米中帘、0.1厘米细帘、0.05厘米特细帘四种。纸地厚度由唐代0.1毫米,至宋代为0.05毫米,广泛用于名剌(唐人元稹《长庆集》卷二十三),版本书刊印之用”。


北宋使用罗纹纸的作品有相当数量的样本,存世者如:蔡襄《安道侍郎帖》,黄庭坚《松风阁诗帖》、《藏镪帖》,米芾《新恩帖》、《值雨帖》、《晋纸帖》、《王略帖》、《贺铸帖》等。


历代文献也有很多提到唐宋时期的罗纹纸,如:


卞永誉《式古堂书画汇考》:“唐陈尚庭《县尉告》:天宝三载,丞相李林甫、韦陟、景融,三人名后,又称陈尚庭四十三载。按天宝改年为载,而人之年齿亦以载代,未通也。告身乃用罗文纸,殊不可晓。后有向若冰跋。”






张丑《真迹日录》:“慎独清赏。老年自觉笔头迂,写画如同写篆书。黄鹤一声山馆静,道人正是午参余。坦斋老师出宋罗纹纸,命作泉石,老年自是不同,作此应命,不记岁月。黄鹤山人书于坦斋仙馆。真迹。”


姚际恒《好古堂家藏书画记》:“又松风图小卷。宋罗纹纸,高四寸、长三尺,古松数十株,细如丝发,磅礴尽致。”


吴湖帆跋四欧堂本欧阳询《九成宫醴泉铭》:“宋拓欧阳询书《九成宫》系四欧堂宝藏之一,原为李苏粼(邻)藏本。此册川沙沈公韵初外祖旧藏,后归中江李书粼方伯。甲子以还,余得于海上。宋罗纹纸,拓工致精,惟稍施墨略重,每行未字未经剜过,清朗无或少损,与余四欧帖无多让也。”


以上文献说明,罗纹纸在宋代已有制作。


细观孔广陶本可以发现,罗纹纸的帘纹呈现出纵横交错的纹理。实际上此种纹理表明拓本为隔麻拓本。此种拓本旧称“隔麻拓”,因拓片上布满横竖交织的麻布纹而得名,于宋代拓本中屡见不鲜。此类拓本虽然称为“隔麻拓本”,但和具体拓法无关。不是在拓包上缠上麻布捶拓,也不是在拓片上覆盖麻布而拓。出现这种纹理,必须使用“隔麻纸”。“隔麻纸”是一种布帘而非竹帘所抄制的纸张。“竹帘纸”只有纵向纹理,而“布帘纸”才会有纵横交错的纹理。制作方法是在做纸帘时,将丝线或马尾纹间距缩小,捞纸时丝线纹与条纹纵横交错,在纸上印成罗纹。使用这种纸张拓制碑版,才会出现隔麻效果。


由于此种纸横向、纵向都有交织罗纹,在拓工捶拓时,纸与碑版间构建了一种类似缓冲层的效果,不但消解了捶拓力度,而且使纸面受墨更为匀称均衡。所以用此种罗纹隔麻纸制作的拓片,文字更加淡雅轻灵。

 

 考据字校勘


《争座位帖》关中本原石的石质很好,十分坚致,自元明以来未尝断裂,虽然历经长年累月的捶拓洗剔,文字逐渐涣漫,但点画姿态并无本质性的变化。区别拓本拓制年代的早晚,主观上的标准是早期拓本“纸墨沉古,笔画浑厚,动荡牵丝,脉络可寻”,晚近拓本则笔画虚淡模糊、字体消瘦枯槁。客观上的标准是依照“校碑字诀”,按照考据字一一校对。


据张彦生《善本碑帖录》、王壮弘《帖学举要》等书可知,宋拓《争座位帖》关中本考据点主要有:第三行“右仆射”的右字中“口”字;第四十三行“出入王命”的“出”字等。


孔广陶本“右”字与传世“右”字不损本的校勘:


        

国家图书馆本     上海图书馆本          锡山华绎之本      北京故宫博物院本   伍伦孔广陶本


从校勘中不难发现,前四种右字“口”部不损本存在差异。虽然都是“口”部不损,但国图本“口”字肥硕有力,上图本与国图本类似,但“口”字不甚干净,而锡山华氏本与北京故宫博物院本“口”字笔画纤弱,尤其是上下两横,相对枯槁。


王壮弘《崇善楼笔记》记载:锡山华氏二宋本,“右”字皆已挖。“右”字未挖本“口”部笔画粗浑有力,与上横撇相等,且“口”部内空白紧密而较小,已挖本“口”部笔画较上二笔似瘦细无力,“口”部空白大而松懈。


从上面的校勘可以看出,锡山华绎之本与北京故宫博物院本“右”字“口”部已被挖剔,其特征与王壮弘《崇善楼笔记》记载的“右”字已挖本相符合。相较而言,孔广陶本的“右”字“口”部虽中有石花,但笔画与国图本一致,属于未被挖剔拓本。

 

    与传世明代拓本的校勘


文物出版社以及香港中华书局均出版过《争座位帖》的明代拓本标准件。与明代拓本对比,相关考据字优略损泐高下立判,孔广陶本明显早于已有定论的明代拓本。


第三行“右仆射”的“右”字:


                 

伍伦孔广陶本       北京市文物商店藏明代拓关中本    武进陶氏本


同为明代拓本的文物商店本与武进陶氏本“右”字的损泐情况几乎相同:明拓本的“右”字“口”部左半边已经完全被石花填满,而孔广陶本“右”字“口”部中的石花范围尚小。


第四十三行“出入王命”的“出”字:


      


伍伦孔广陶本   北京市文物商店藏明代拓关中本


明代拓本的“出”字,上面的“山”部已经泐连成一整块,且蔓延到下面的“山”部,只有最后一笔尚存。而孔广陶本“出”字,笔划清晰,每一笔之间均无泐连。


第二十七行“窃”字:


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


伍伦孔广陶本   北京市文物商店藏明代拓关中本   武进陶氏本



明拓本“窃”字的“穴”部,宝盖横划乃至弯勾与之下的两点泐连在一起,“禺” 部的“田”泐连严重。而孔广陶本“窃”字的“穴”部、“禺” 部笔笔可见。


第三十四行“五品以上供奉官自为”:


    


伍伦孔广陶本    北京市文物商店藏明代拓关中本


明拓本“供奉”二字损泐严重,孔广陶本几乎无损泐。


早于南宋拓本


妙鉴斋本与三井听冰阁本为南宋拓本的标准件,与南宋拓本校勘,孔广陶本亦略胜一筹。


第三行“右仆射”的“右”字:


          
孔广陶本           妙鉴斋藏南宋拓本  三井听冰阁本



妙鉴斋藏南宋拓本,“右”字“口”部左半边米粒状小石花已经与中间的纵向石花并在一起,而孔广陶本“右”字“口”部中左半边米粒状小石花与中间的纵向石花距离尚远,优于妙鉴斋藏南宋拓本,甚至比三井听冰阁本还要略胜一筹(听冰阁本纵向石花较粗)。


第四十三行“出入王命”的“出”字:



 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孔广陶本    妙鉴斋藏南宋拓本   三井听冰阁本



与妙鉴斋本、听冰阁本相比,孔广陶本“出入王命”的“出”字 上面的“山”部笔划清晰。


第二十七行“窃”字:


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
孔广陶本   妙鉴斋藏南宋拓本  三井听冰阁本



妙鉴斋本“窃”字的“穴”部,笔划泐连在一起,孔广陶本笔划清晰,与听冰阁本类似。

 

与上图本伯仲之间


孔广陶本与上图本相比较,可谓各有千秋。有些考据字上图胜出,如“右仆射”的“右”字、出入王命的“出”字等。有些考据字不分高下,如五品以上供奉官自为等。有些考据字孔广陶本胜出,如字、“震电”的“震”字等。


第三行“右仆射”的“右”字:


  

伍伦孔广陶本      上图本


孔广陶本与上图本,“右”字均未经剜剔。


第二十七行“窃”字:


      


伍伦孔广陶本  上图本


上图本“窃”字的“穴”部泐连,孔广陶本“窃”字的“穴”部笔划清晰。


倒数第二行“震电”的“震”字:


   


伍伦孔广陶本  上图本


上图本“震”字“辰”部常撇笔划细瘦且末端泐损,孔广陶本“震”字“辰”部常撇笔划肥硕且光洁无损。


通过与明代拓本、南宋拓本、北宋拓本的标准件对比可以发现,孔广陶本远胜于明拓本,优于南宋拓本,与上图本不分高低,略逊于国图的北宋本。基于以上校勘可以确认,孔广陶本的捶拓应在两宋之间。


诸家题跋及钤印: 


一、翁方纲跋



1.丙午闰七月廿日,与吾斋宋拓二本对看之。北平翁方纲记。 


钤印:翁方纲 


2.此帖余所见宋拓本非一,而纸墨之匀洁此为胜矣。廿二日覃溪又书。 


3.宋四家书皆出于《争座帖》,但各自成家,故不必相肖耳。米南宫得之为多。后来惟董香光于此得路,然其直追篆隶,则米董皆未能也。 


钤印:正三 


4.兰亭千古真行之祖也。真书嫡嗣则化度、九成,行书嫡嗣则保母砖,再传则祭侄、争座。 


钤印:苏米斋、翁方纲、苏斋


二、冯誉骥题跋


顷借得太仓毕氏灵岩山馆所藏宋拓本对观详勘,益叹此本之妙,盖拓手工拙相去政在百数十年间也。 


咸丰辛酉六月高要冯誉骥谨记。 


钤印:誉骥、仲良、景福桐主


三、崇恩题跋


此帖宋拓尚不甚难得,而神骨腴润、纸墨精良者却不易觏。敝斋所收程莼江本,墨光如漆,字皆作淡金色。何子贞诧 为奇宝,为赋七言古诗题后,以为平生所见第一。惜未入行笈,仅以第二本自随。 今云樵侍御尊兄以此本见示,气足神完,栩栩欲活,与我旧藏可称伯仲。然罗纹纸蝉翼搨则平生寓目仅此耳。不禁有 子贞观止之叹。愧驱驰道路,笔墨荒芜,未能作长歌赠之。留此以为息壤。或异日重结一番翰墨缘也。 


同治元年十月之朔,语铃道人觉罗崇恩拜观敬题,目昏手僵,书不成字,主臣主臣。 


钤印:玉牒崇恩、语舲、振威将军 


四、程瑶田题跋


鲁公《论坐位帖》有正笏垂绅之度,有婀娜婉转之姿。无一笔苟简,于此见公之志节;无一笔涩缩,于此见公之胸 襟;无一笔濡滞,于此见公之精神。盖端方之品、忠义之气,直欲塞天地而贯日月。区区行墨之间,有不挟以惧流耶?苏 泉同年以此宋拓本见示,语余云:初为俗工割裱,今重装之,得还原帖旧观。其中“五品以上供奉官”“以上”二字极 小,旁注为裱者割损。余细勘通体中“亦犹未可”“亦”字“亦”旁注而被割损者,然此三字皆小而模糊,虽割损无伤, 于是帖之为全璧也。曩曾见宋拓数本,笔画白地悉为墨煤污染。是本搨用香墨,而纸色久而鲜洁,如椎搨新脱手者。是又 流传收藏之善,较胜于诸宋拓者也。 


乾隆丙午六月廿七日,灯下,瑶田记于京邸之无俗声室 


钤印:程瑶田


五、黄琮题跋


道光戊申八月白露节。昆明黄琮观并识。


钤印:黄琮、榘卿


六、吴绍澯题跋


韩昌黎《送高闲上人序》谓:张旭善草书,喜怒窘穷,忧恨思慕,一切无聊不平,有动于中,必于草书发之。观于物、 山水、鸟兽,可喜可愕,一寓于书。故旭之书,变动鬼神,不可端倪,谓高闲者,必情炎于中,利欲斗进,无遗锱铢,勃然 不释,然后一决于书,而后旭可几。虽一时嬉笑,高闲之词,然其中因有至理存焉也。鲁公以忠义贯日月之气,握拳透爪之 笔,值郭英乂蔑视国常,骄蹇凌众之事,作此书以争之。忠愤勃发于中,宜乎运笔如龙蛇,不可捉摸,沉雄欲透纸背也。董 思翁刻戏鸿堂帖,摹以入石,当时宋拓已见珍重。此本纸墨如新,又宋拓中之致佳者。既属吾友程葺翁,系以跋语。宫詹翁 覃溪先生假阅,为拈用笔之法。余于书道绝无所知,于宫詹所云茫乎不识。所谓世有精于此者,当能辨之也。


乾隆五十一年岁次丙午嘉平月望后三日,苏泉居士吴绍澯书 


钤印:绍澯印、澄㙒之章、竹香、绍澯、茶热香温


七、汤金钊题跋


往得争坐帖,浑厚遒劲,韫匮珍玩,属于役,出京归,则椟存而珠亡矣。今见是本,神韵极佳,惜未得前本对看之。


道光戊申八月萧山汤金钊识 


钤印:臣金钊印、此子亦参政耶


八、吴荣光题跋 


稿书《兰亭》而后断推此帖,今石尚在陕西碑林。余曾摩挲再三,寄语吾学侣,乘此未甚损剥时,多拓广收,后五百 年必有宝此如定州本者。若国子监本之分行尽失,“戏鸿本”之笔法全非,即“嘉兴钱氏本“之依样葫芦,神理未尽,均 不足道也。此则古拓之足珍者。 


道光戊戌八月秋前一日,南海吴荣光伯荣记


钤印:吴荣光印、荷屋


九、冼斌题跋


此帖向推为宋拓第一本,先后获荷屋前辈、云谷农部家示知。何以辗转而为秋山所得。秋山客广州内,转官京师,晨 夕相晤。癸卯五月,固请以三十五万钱购归东岩。年伯督鄂,每以□门前辈,静庵司马力索之。影林事,禹舲将军嗜书 画,今秋驰驿赴?过晋阳假去。将有不可返之势,多方以计,赚还自喜,亦自笑也。噫!烟云过眼,后数十百年又不知落 于谁氏之手,何恋之若是,然海内名拓如少,吉光片羽,随处当有六丁六甲神。呵冻之书,以俟来者。 


同治壬戌大雪后于晋阳试院 斌指作 


钤印:南海冼氏、云樵诗书画印、偶然指爪


十、祁寯藻题跋


长安安师文出所藏颜公与定襄郡王书草数纸,比公它书尤为奇特。信手自书,动有姿态,乃知瓦注贤于黄金。虽公犹 未免也。《东坡集》

仆射郭英乂也,鲁公于坐位高下,小有失当,犹力争如此。《金石录》 

鱼朝恩一时权焰熏灼,鲁公秉义以夺其骄,至今尚凛凛有生气。魏了翁《鹤山集》

公尝谓卢杞曰:朝廷法度岂更堪公破坏也?又曰:朝廷纲纪须共存立净然。想见其为人。《石门文字禅》 

冼云樵水部得此宋拓本乃苏斋审定者,可宝也。长夏展玩累月,录评语数条归之。

岁在庚申秋七月,祁寯藻记 


钤印:观斋


十一、孔广陶题跋


平原祠庙何巍峨,肃瞻岳降神委侘。(双行小字:幸未曾拜祠下严严道貌,不敢亵视,传以为真相)至今羹墙寄私 淑,安得遗墨常摩挲。先生大笑出此纸。不赠将军赠小子。(双行小字:见观察前跋)帘纹澄鲜镂簇新,直下真迹一等 耳。零烟断楮乌足论,连城照乘□盈咫。举头欲问安师文,中复讵有锱铢分。(双行小字:宋时真迹在安师文家。寻勒诸 石,旋归永兴守吴中复,再刻之,今此关中碑林本云即安刻。)北监嘉兴已自桧,戏鸿海岳徒纷纭。(双行小字:尚传有 宋米临本,明国学本,董摹本,嘉善魏氏本,近时嘉兴钱氏诸本)手披千遍读万遍,如入细柳森严军。转嗟唐室久沦替, 一自蒙尘四海逝。陕东一战华阴近,贱竖从□握禁兵。乘舆迫脔宗庙轻,衮职擅议南衙倾。元武(郭定襄字)党恶如彭 英,纲常蔑视无公卿。夜郎赫赫骄且盈,遑识班次器与名。百僚侧目□结舌,伊谁侈怙防义灭。昂然岸忽然旁无人,河朔 勃起真忠□。先丰旧牒犹未灭。(原迹用先丰县,先天广德中起草)奋裾迅笔如有神,直谅佞柔斧钺寓。辞严义正春秋 临,权将自惜靡所惮。只惮礼法闲其身,况令国纪久破坏。直恃此纸敷彝伦,试看浩气溢简朴。字向纸上龙蛇伸,六丁保 持示万□。展对正笏如垂绅。于戏!我当敬宝希世珍,留作臣鉴磨不磷。 


鲁公论坐帖摹本不足取,而安刻旧拓曾见十余本,吴文定跋藏者为最,较家藏本亦仅胜一二筹耳。惟冼云樵观察本, 群推海内第一。曩岁解组归田,过岳雪楼,快谈书画。谓居长安不易,质以易米,概许赎赠。纸墨如新,惊心骇目,虽坡 公手搨,不过尔耳。因漫成廿二韵纪之,并题后。 


光绪二年岁在丙子立秋后三日,南海孔广陶未定稿


鉴藏印:


玉牒崇恩、禹舲、冼年之印、澯印、苏泉、澄壄、伯荣审定、集兰斋鉴藏、坡可庵墨缘、吴荣光印、南海叶 氏云谷家藏、叶氏风满楼印、叶梦龙印、云谷曾藏识者宝之、至圣七十世孙广陶印、云樵季子、云谷审定、岳雪主人长孙 孔昭熙字静航捡校金石书画图籍之章、寿椿书屋、张祥凝、冠五清赏、田溪书屋、冠五居士、冠五、香山郑氏、松雪琴 楼、松雪琴楼所藏经籍书画记、钟仁阶秘籍印、钦州钟氏、仁阶心赏、罗景福审定记、莫元瓒印、元瓒秘籍、莫元瓒曾藏 识者宝之、东官莫元瓒平生真赏、吴乐之印、宪嘉、陶斋。 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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